两年前,北非中东多国爆发革命。在多国原统治者被赶下台之际,利比亚原统治者卡扎菲用军事手段强硬镇压反对派,并空袭了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一举动被认为跨过了“红线”。当时的调查显示,有70%的美国民众赞成美国对利比亚采取军事行动。随即美国及其盟国便发动针对卡扎菲政权的空袭,并向利比亚反对派武装提供了武器,最终推翻了卡扎菲政权。
然而两年后,美国政府认定阿萨德政权同样越过“红线”,美国民众却对军事干预并不感冒。据路透社调查显示,有大约56%的受访者表示,美国不应干预叙利亚,只有19%的受访者表示支撑采取行动。约25%的人则表示他们不知道美国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即便提及阿萨德政权使用了化学武器,也只有29%的受访者表示,美国应该介入,而有48%的人反对采取军事行动。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美国的盟友英国上,前不久英国国会投票反对政府向叙利亚动武。而民调则显示,几乎四分之三的英国公众认同议会针对叙利亚的决策。
前后不过两年,同样是军事干预,为何美国人的看法有如此大差别?
美国人已经意识到,外部力量推翻一个政权未必是好事
事实上,两年前美国民众支撑对利比亚采取军事行动,有其特殊背景。首先是时值阿拉伯革命初期,突尼斯、埃及发生的事情鼓舞了美国人进行军事干预,其次,利比亚作为一个部族社会,反对派有较为强大的力量,能够与卡扎菲掰手腕。这属于“给他们点武器看看运气怎么样”路线的典范,完全不用派美国人亲自参战。这使许多美国人将其与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区别开来。
然而,利比亚的结局却并不怎么如美国人所愿。清除了卡扎菲,美国人希翼利比亚人能团结起来,建起像样的、多元化的民主。结果却是,按路透社的说法,“近两年后的今天,利比亚仍处在无政府状态,武器泛滥成灾。”美国的驻利比亚大使还在一次反美示威中被利比亚人打死。这显然不是美国人想要看到的。
而且,随着埃及局势的反复和动荡,阿拉伯革命变得更为黯淡。没有多少美国人看好即便推翻了阿萨德,能在叙利亚建立怎样的新政权。只有很少的人真正在叙利亚为民主而战,而且力量薄弱而分散。对叙利亚这样的社会来说,为民主价值观而战,而不是为家人、教派、部族或伊斯兰教法而战,是很陌生的事。
从道义上看,美国人也怀疑军事干预叙利亚或许是加重灾难
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对美国来说无疑是一场泥淖,除去美国人生命损失惨重以外,更主要问题来自于层出不穷的恐怖事件造成了巨大的平民伤亡,使这两个国家陷入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而近年来为减少美国军人牺牲,美国政府频繁使用无人机,在定点清除恐怖分子时,有大量的无辜百姓死去。叙利亚内战目前已经死了超过10万人,假如对叙利亚进行轰炸的话,是能阻止灾难,还是加剧灾难?美国人并不确定。一位74岁的美国老人在接受调查时很直白地声称,“这会起到什么作用呢?炸掉几幢楼,可能还会杀死一些平民?……这是叙利亚人的斗争”。
而且,伊拉克战争的一大教训是美国隐瞒了情报,错误认为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成为这场战争难以抹去的不义之名。如今,美国人在攻打叙利亚之前,非常在意这个问题,而到目前为止,美国政府并没有公布完全令人信服的阿萨德政权使用化学武器的证据。
即便推翻阿萨德政权,留下的很可能都是恐怖分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美国如果现在就决心推翻阿萨德政权,很可能会迎来新的敌人,极端逊尼派的圣战分子。极端分子很可能会跟目前的反对派武装结合。阿萨德更是宣称90%的反对派武装都附属于基地组织,只有他才能对付这些恐怖分子。如果美国真的推翻了世俗派的阿萨德政权,未必不是搬石砸脚。
在美国的涉外军事行动中,首要的原则就是保障美国人的安全。除非反恐战争,美国的一贯原则就是尽量不派遣地面部队。这次叙利亚“越过红线”,美国人也很早就声明不会派遣地面部队。这意味着,针对叙利亚潜在的军事行动,也只是一次有限的打击。
光靠巡航导弹与精确轰炸,从来就解决不了问题
然而,不出动地面部队,光靠巡航导弹与精确轰炸,很难如理想般解决问题。典型例子是科索沃战争。按美国及北约盟国的构想,对塞尔维亚的精确的轰炸只持续两三天,但最后的结果确实轰炸了整整78天——这期间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变得愈发强硬,用各种手段对付空袭。美国不得不把轰炸目标从军事设施扩大为电厂、化工厂、电视台等民用设施,大大偏离了最初的设想。
有军事学者指出,这种想要用精确打击预订目标来摧毁敌对政权心理防线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美国近年干预的惯常图景:必须“做点什么”,然后陷入泥潭
有美国学者撰文指出,最近二十年,美国的海外军事行动总体上都是让人难以满意的,每次出兵大致都是这么一个情景: 太阳诚集团2138
“首先,在某个地方有些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例如叙利亚政府军使用了化学武器;然后,美国人很自然地想要‘做点什么’;为了确保美国人和美国军队的安全,干预最好要远程进行,因此首选的方式是精确轰炸、巡航导弹和无人机袭击;但在没有完整方案的情况下,这些打击方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军费却消耗得飞快,总统为了国家安全无限制地继续空袭,而国内民众却发现对这种支出无能为力;于是,为了‘必须做点什么’,使用了精确炸弹和无人机,同时陷入了军事和财政上的巨大泥潭,而没有人能预料到这种后果。”
这样的故事,正在阿富汗、也门、巴基斯坦、索马里发生。如果接下来叙利亚也是这样的模式,恐怕也难以摆脱同一局面。